“公主殿下，前面是汉人地界，我们还是回去吧！”匈奴少年都梨胡次勒住胯下之马，冲着身侧之人大吼。
“怕什么啊！”兰云解下腰间长鞭，甩向地面，扬起飞尘无数。少女扬首，柳眉间流露几分英姿，深眸炯然。
“我没有！”都梨胡次横起脖子道。被人说胆子小可是莫大的耻辱。
“走吧，好久没活动筋骨了！”她拍马向城郭奔去。
还未至城下，城墙上就响起钟鼓声，弓箭手已然张弓瞄向了她。
“聂泊远，你个懦夫！有本事出来打一架！”兰云挥起长鞭，在城门口叫喊。
喊了几声，也不见城门打开，她不禁哂笑：“聂泊远，你躲在城里当王八，你们汉地就是个王八池！”
她一夹马腹，纵马在城下来回奔走。城墙上的弓箭紧紧地瞄向她，跟随她从这头去往那头。
都梨胡次和她身后几位随从吹起了嘲弄的口哨。
忽而，一支箭矢擦着她的脸而过，将身后的一个侍从射下马背。她一摸自己的脸，满手的猩红。
她仰首，暴怒道：“聂王八，有本事滚出来！”
只见墙头站起一位穿着玄甲的陌生少年。少年气定神闲地从箭筒里面取出三支羽箭，拉满长弓。三箭并发，裹挟雷霆之势，将兰云身后的三人分别射落。
“殿下，我们走！”都梨面色大变，高喝。
“不！”兰云眸子微亮，鞭子遥指墙头，“你是何人？下来同本公主打一架。”
聂致远收起弓，噙笑意道：“我不同女人打架，怕别人说我欺负女人。”他长身玉立，眸子微敛，面上浮现倨傲之色。
兰云勃然大怒。这汉人竟然敢看不起她？
“贱人，有种下来！”她冲着地面狠狠地打了一鞭，飞沙四起。
聂致远置若罔闻，抬起手，这回从箭筒里取出五支羽箭。一发五箭，即便城下众人早有准备，但依旧有五人落马。
“殿下，快走吧！”都梨快要哭了。往常他们来汉地犹如入无人之境，汉人中只有聂泊远还能拦得下他们。今非昔比，也不知汉人从哪里搬来的救兵，他们还未进城就折了九人。
“我……”兰云不甘心地看向墙头，饶有兴味。这个汉人有几分本事，看上去比聂泊远还要有趣。
“喂，你叫什么？”她大声询问。
少年身姿挺拔，拉满长弓，指向兰云，清润声音响起：“再犯我疆土，犹如此马。”
长指一松，箭如雷电，射中兰云胯下之马。兰云惊呼，被发狂的马甩至地面，满身的狼狈。
聂致远从墙头飘然而落。
“记住了，我叫聂致远。”他睨视道。
他用弓子挑起她的下颌，漠然地道：“你不过是个抱养的公主，等年岁到了，就会被你父亲当作礼物塞给周边的小国。谁给你的胆子，在此叫嚣？”
“你在胡说什么！”兰云怒道。
“既然你父亲不倚重你，你又如此可怜，我便留你一命。”
兰云气极。什么叫留你一命了？她的命还须此人施舍吗？
她扬起鞭子，向前狠甩。她用了十成功力，本以为能将此人打残，没想到聂致远连眉头都未皱，反手抓住长鞭。
聂致远深了眸色。他已经给予了仁慈，而这人却不懂得见好就收。既然如此，那就去死吧。
他掐住她的脖颈，单手将她提在空中。
“聂大人！”都梨滚下马背，吓得脸都白了。
聂致远充耳不闻，并未松手。
“致远，住手！”城门开了一道缝隙，聂泊远纵马而出。
聂致远回首，瞥了一眼聂泊远，随即松手，兰云跌落地面。她深吸几口气，咳嗽不止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聂泊远翻身下马，轻拍兰云的背询问。
聂致远揉自己的手腕，似笑非笑。
“聂致远，你疯了吗？你想引起两国纷争吗？”聂泊远斥道。
“我何错之有？”聂致远反问。他已经警告过了，是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。
“匈奴今年扰我城池十次，三十人为此丧命。大哥给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人交代了吗？”聂致远诘问。
聂泊远涨红了脸。
聂致远冷哼，指着兰云道：“你若是再来叫嚣，便把命留下。这回，看在大哥面上，暂且饶你。”
兰云的眸子一片赤红，眼角挂着泪珠。长这么大，从未有人这么恐吓她。
“兰云公主，所谓易结仇，难解怨。正是你们匈奴扰我边土、害我子民，才会有今日的事端。你们好自为之吧。”聂泊远抱拳道。他扬起鞭，打马归城。
“啊！”兰云尖叫不已，将手中长鞭向聂泊远背影丢去。这个她平日都瞧不起的汉人，竟然也这么趾高气扬地同她讲话！气死人了，她定要让这对兄弟好看！
……
到了夜间，有五骑趁着夜色奔入军营，是长安来的传令兵。
“殿下还好吗？”聂致远认出其中一人是周乐之的亲信。
“殿下很好。殿下心中挂念聂大人，差我等送来此物。”来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包裹好的丝绢，双手奉上。
聂致远双手接过了，只觉得手中沉甸。他掀开丝绢，瞳孔骤然一缩，当即面向长安的方向跪地。
“多谢殿下的信任！”他手中捏的是一块可以调动边关军队的虎符！
“殿下说，大周的边疆就交予聂大人了。”
聂致远眼眶微润。他此刻能想到殿下说这番话的模样，定是一脸的肃穆与忧愁。殿下在西北少有信任之人，同时她也想为他铺路，所以才会将虎符转交。他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！
“请转告殿下，还请殿下放心，微臣定让匈奴俯首称臣。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竟有些哽咽。他攥紧了虎符，放于胸口，肩膀微微发颤。
“是。殿下还说，请聂大人保重身子，殿下在长安城中静候佳音。”那人将话转达之后，见聂致远背向他，并未言语，便道了一声“告退”，欠身出了军帐。
帐中回归宁静，聂致远垂首盯着虎符，半晌之后，忽然破涕为笑。殿下记挂着他，他亦是，真好。